资本市场中的朝三暮四

陈嘉禾 九圜青泉科技首席投资官

本文原载于《金融博览-财富》杂志

说到“朝三暮四”这个成语，我们都知道它的意思，在今天是指经常变卦、没有信用。但是，许多人并不知道这个词的出处是哪里：“朝三暮四”来自于《庄子》中的一则小故事。而这则小故事，对今天我们的投资有很大的启发。

在《庄子》的《齐物论》篇中，记载了一位养猴子的人、名叫狙公。有一次，因为喂猴子的粮食不够吃了，狙公就骗猴子说：“以后少发一点，早上发3个果子、晚上发4个，怎么样？”猴子都很生气，觉得发少了。

于是，狙公就开始依靠人类的智商碾压猴子：“那早上发4个、晚上发3个，怎么样？”猴子一听，觉得这样不错，就很开心的同意了：“众狙皆悦”。

很显然，早上发3个晚上发4个、和早上发4个晚上发3个，但凡学过小学一年级数学的人，都知道结果是一样的。但是，猴子毕竟没上过学，觉得3-4听起来没有4-3大（也许是觉得34比43小？）因此，这群猴子就让狙公给骗了。

对于猴子这种上当受骗的结果，庄子用了一句很精辟的话来总结：“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”。意思就是说，实际上得到的东西完全没有区别，但是却一会儿以为自己多赚了、就很开心，一会儿以为自己少赚了、就很生气，情绪上蹿下跳，这样的人智商不在线啊！

听完了“朝三暮四”的来历，我们肯定会觉得，猴子真的很笨，早上给3个晚上给4个、早上给4个晚上给3个，拿到手的不都是7个吗？这有什么区别？不过呢，我们说猴子容易，说自己难。到股市里想想，我们有时候的表现，真就很像这群猴子。

沃伦·巴菲特有句名言：“当我们在做交易时，价格是我们付出的，价值是我们得到的。”（Price is what you pay, value is what you get.）用一个模型来解释这句话，当我们付出了10元的价格、买入了一家公司的股票，我们得到的就是这家公司的这部分股票对应的企业价值（这里假设是15元）。这时候，无论股票的价格上涨到100元、还是下跌到2元，其实本质上，我们手里的股票都值15元，它真实的价值并不会随着市场价格的变化而改变。

但是，投资者的情绪，却会因为股票价格的波动，而发生巨大的变化。从10元涨到100元，我们会欣喜若狂，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的股神，晚上回家的心情也会好很多，花钱也会变得大手大脚一些；从10元跌到2元，我们会懊恼不已：全然忘记了这张股票代表的真实价值是15元，从来也不曾变过。

仔细想想，这是不是庄子所说的“名实未亏、而喜怒为用”？对于猴子来说，面对的骗局是“朝3暮4”、“早上3个果子晚上4个果子”，对于我们来说，又何尝不是“朝100暮2”、“昨天100元、今天2元、实际上价值一直是15元”？

更有甚者，不少投资者还把这种“朝三暮四”的炒股精神，非常极致的发挥到了每个交易日当中。当今天的股票上涨了3%，大家就会很开心，而当今天的股票下跌了5%则会非常生气。不少软件更是利用现代设备的便捷，把这种“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”发展到了极致：恭喜你今天截止上午收盘赚了一万元！

实际上，企业的商业价值在这一个、甚至半个交易日里，会有什么变化呢？一个上午所上涨的1万元，只是市值的变化，实际持有的商业价值在这一个上午几乎毫无变化。但是，我们却没来由的平添了许多开心与烦恼。

明白了这一点，在日常工作中，每当有朋友跟我说“今天行情如何”的时候，我往往很难提起兴趣：“反正持股基本面又没有变化，有什么好说的。”只有当类似于“某某股票非常有价值，因为公司很好、估值很低”这样的消息出现在我的电脑屏幕上时，才会让我心动起来：因为这可能意味着又一个增加价值的机会。

明白了资本市场中“朝三暮四”的道理，我们就会明白，自己的精力应该放在哪里。我们需要从定量和定性两个方面，来审视投资组合的价值。

所谓定量，指的是我们要把投资组合中所包含的股票、债券、现金、房产等等，按统一的会计口径进行并表，从而审核投资组合所包含的各类资产进行加总以后，各个会计指标的增长，包括净利润、净资产、股息等等。（这种并表，在会计准则上，由于持股比例不够、没有实际控制关系，是不被允许的。但是从价值的层面，如此并表却是最适合的做法。）而所谓定性，指的是我们要充分理解每个头寸的商业前景、公司经营情况、护城河、经营前景，等等这些不能被会计数字所代表的东西。

通过这些工作，我们就可以避免价格波动带来的影响，避免资本市场中那些“朝三暮四”的起起落落，从而把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最实际的商业价值上，在长期获得最为确定的投资回报。